文/《台海》杂志记者 郑雯馨
在中国古代有关医药的传说故事中，总有一些自带光环的草药，具有种种神奇功效，甚至只需要一味药就能药到病除，最广为人知的莫过于被赋予“仙草”之名的灵芝。事实上，在实际的诊断治疗中，更多的是药物两两结合，相须为用，可以大幅度提到疗效，有锦上添花之妙，在以青草药治疗病症的过程中，同样能见到这种“对药”。
《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杀、相恶、相反”七情，是指导青草药“对药”的原则。
清代医家徐大椿曾在《医学源流论》中阐述了一段“用药如用兵”的论断，大意是说疾病好比是敌人，药物好比是士兵，治病就如同打仗；中医在诊断病症时，先解决病症中的关键，其他的症状就会相继解决。在厦门市中医院原副院长吴耀南看来，如果将中医诊疗中的“望闻问切”比作侦探敌情，那么“辨证施治”就如同战略部署，而“立法处方”类似于战术制定，至于“药对应用”就是对病症进行精准打击的阶段。
强强联合的“对药”
所谓“药对”也称作对药，是指用相互依赖、相互制约以增强疗效的两味药组方治病，吴耀南在几十年不断临证的过程中，关于应用青草药积累了许多独到经验，尤其在青草药“对药”应用方面，更有独到的见解。譬如他提到具有清肝明目功效的叶下珠，可与同样具有明目退翳功效的木贼搭配，两药合用可治疗风热赤眼、迎风流泪、夜盲症等眼疾及肠炎。另一种闽南民间常用于治疗伤暑头痛及妇人产后头风头痛的山埔姜，也有适合的“搭档”——菊花，其具有疏散风热、清肝明目、清热解毒之功效，二者搭配使用，治疗各种头痛效果显著，吴耀南还介绍了菊花配山埔姜的常用剂量，即菊花10—15g，山埔姜10—15g。
倘若饱受鼻炎之扰，可以尝试用苍耳子配辛夷，苍耳子是菊科植物苍耳的干燥成熟带总苞的果实，可散风寒，祛风湿，通鼻窍；辛夷则是以花蕾入药，主要用于治疗风寒头痛、鼻塞流涕，因此将二者合用，通鼻窍之力可倍增，同时也是治疗慢性鼻炎的良药。上述的几种搭配，正是遵循《神农本草经》所记载的中药七情之一的“相须”原则，即性能功效类似的药物配合使用，可以明显增强其原有疗效。倘若说遵循“相须”原则的对药是强强联合，那么“相使”原则就是以一种药物为主，另一种药物为辅，两种药物合用，辅药可以提高主药的功效。譬如一些闽南家庭煮菊花茶时会加一些枸杞子，这两者都可治目暗昏花，其中枸杞子为补肾益精、明目的主药，菊花清肝泻火，兼能益阴明目，可以增强枸杞的补虚明目的作用，一主一副，相辅相成，辅药能提高主药的疗效，即是相使的配伍。
辛夷的花蕾可入药，用于治疗风寒头痛、鼻塞流涕等症状。
苍耳子是晾干后的苍耳果实，对于通鼻窍有佳效。
循“七情”用药
“相须”和“相使”的搭配是为了增强疗效，而“相畏”和“相杀”的搭配则有减毒的效果。前者是指一种药物的毒副作用能被另一种药物所抑制，后者是指一种药物能够消除另一种药物的毒副作用，看上去二者的区别不大，都是从自身的毒副作用受到对方的抑制和自身能消除对方毒副作用的不同角度提出来的配伍方法，譬如用生姜抑制半夏的毒副作用，金钱草杀雷公藤毒等。此外还应注意避免将“相恶”与“相反”的草药搭配使用，所谓“相恶”是指一种药物能破坏另一种药物的功效，例如吴茱萸有降压的作用，但与甘草同用时，这种作用即消失，因此吴茱萸恶甘草；“相反”就是两种药物同用能产生剧烈的毒副作用，故而这两类被视作配伍的禁忌。
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杀、相恶、相反，在上述“中药七情”原则的基础上，辨证施治酌加针对病症的对药，就是吴耀南所提出的“1+1>2”的配伍法。例如土黄连配茯苓可治疗呕吐泻痢、心烦不寐，这是因为二者一健一泻，水湿则有出路，则脾可健、湿可除、肿可消、热可清、心可宁、寐可安。同一种青草药，根据与之搭配的对象所产生的疗效也是不同的，譬如药食同源的败酱草性微寒，与性寒的白头翁搭配能够去除肠胃毒邪蕴结之积滞，并且对治下痢带脓血、发热、里急后重有佳效；倘若是与性平的红藤合用，可治疗肠痈、乳痈、炎症性肠炎症见腹痛腹泻，粘液血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青草药的“对药”能发挥双重功效，吴耀南就提到，莱菔子配虎杖即可治疗大便秘结，对痰多咳喘的症状也有很好的效果。
还有一些“对药”所针对的症状是相同的，譬如主要用于治疗风湿痹痛的清风藤和穿山龙，不仅能治胃脘胀痛、饮食积滞的症状，对于腰腿酸痛也有效果。而威灵仙与两面针的组合，具有同样的功效，因为现代研究表明，威灵仙具有镇痛、抗炎等作用，而两面针作为单一药物使用时，本身就可用于治疗风湿性关节炎、腰肌劳损等。还有一些青草药对于各种出血症状均有奇效，例如用15—30g的紫珠草与15—30g的旱莲草，可增强清热凉血止血的功效；白茅根15—30g加上侧柏叶10—15g也可凉血止血、清热止咳。
以古方治现代病
关于青草药的“对药”应用，吴耀南还提到了一些可用于治疗当下常见慢性疾病的配方。譬如痛风，这是由尿酸盐沉积导致的一种晶体相关性关节病，主要表现为反复发作的急性关节炎，其疼痛、红肿、热感等症状给患者带来很大的困扰。在中医理论中，痛风的发生主要与湿热、痰浊、气滞等因素有关，尤其长期处于潮湿环境中，或者饮食过于油腻，容易导致体内湿热积聚，湿热阻滞经脉，影响气血运行，往往容易引发痛风。经现代药理研究发现，威灵仙具有镇痛、抗炎、降糖、利胆、抗肿瘤、促进尿酸排泄等作用，将其与金钱草或鱼腥草搭配合用，降尿酸、治痛风效果良好。其中鱼腥草具有清热解毒、利尿消肿、抗菌消食、抗肿瘤等作用，煎水内服能加快血液流动促进尿酸代谢从尿液排出体外，治疗痛风，捣碎外敷肿痛部位，可以消肿止痛，治疗痛风。
至于常被用于治疗女性痛经闭经、月经不调的益母草，倘若与具有疏肝解郁、理气宽中、调经止痛之效的香附合用，对于调经止痛也有很好的效果。吴耀南结合多年临床经验，还总结了不少用于治疗各类癌症以及减轻癌性疼痛的青草药“对药”配方，例如上文提到的具有镇痛作用的威灵仙，与另一种青草药鬼箭羽搭配使用，能明显减轻癌性疼痛。据吴耀南介绍，这是因为鬼箭羽本身具有抗肿瘤、抑制肿瘤细胞增殖、中枢镇痛的作用，与西药中的吗啡具有相似之处，这一配方往往被用于肺癌、胃癌、肠癌、乳腺癌、卵巢癌等多种癌症的进展期，是治疗癌症疼痛的首选良药，“而且鬼箭羽还能加强胰岛素分泌、从而降低血糖，实为糖尿病之上选药品。”他补充道。
吴耀南擅长治疗慢性胃炎、胃十二指肠溃疡、结肠炎、食管炎、胆囊炎、胆石病、肝硬化等消化系统疾病，以及消化道肿瘤术后、放化疗后的中医调理，由此他也总结出用藤梨根配八月札，来治疗胃癌前期病变和各种肿瘤，这两种青草药的药理在于，前者能影响癌基因表达、防止正常细胞突变、诱导癌细胞凋亡、抗肿瘤转移、调节人体免疫功能、提高患者自身抵抗肿瘤的能力，对于全面抑制肿瘤发展有很好的作用；后者主要用于减轻癌性疼痛，同时根据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八月札还具有调节人体免疫功能、抗肿瘤血管生成等抗癌药理作用。在吴耀南看来，这些历经无数实践所总结出来的青草药“对药”经验，至今依然能够帮助医师诊断定方，救治病患，同时他也希望这些宝贵经验能得到更好的传承与传播，不仅是医者，普通人也可以通过掌握这些知识，守护自身的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