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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呼唤

来源: 2021-02-01 16:07

深海呼唤

文/《台海》杂志记者 年月

在大航海时代,你能想像有我们闽南女子的身影吗?

我闭上眼睛,在恣肆汪洋中,她们是一叶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一次次被打翻,又一次次挣扎着露出海面。

尽管多年来,《台海》杂志频频推出大型专题,不遗余力深挖闽南文化如何传播海外,但直到省闽南文化研究会涂志伟先生上台做“明末清初闽台女性海商”的简报时,我才知晓,原来在17世纪那个波澜壮阔但凶险无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大航海时代里,壮男群像中竟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女性身影。她们在几大洋间驰骋舟船,豪气冲天,有的甚至成为了统治一方的甲必丹或贸易王国的首脑。

10分钟的简报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

她们是怎么出发的?在茫茫无涯的大海上,她们是怎么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在你死我活的商海里,她们是怎么活下来并成为商业巨子的?在男权一统天下的时代,她们凭什么号令凭什么周旋?在孤苦无助时,是谁给她们可以依靠的双肩,又是谁为她们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是在海边长大的,无论历史还是生活,都让我早早明白,女性要跨上那艘远航的船,有多么的不易!何况是在十六七世纪。值得一提的是,在同时代的世界历史上,至今并没有发现与她们作为相似的女性群体!

据印尼华人历史文献《开吧历代史纪》记载,1699年,一位闽南女子,随丈夫乘船到巴城,本来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没想到却被当成稀世之人,尤其是她缠足。荷兰人还请她到衙门做客,引起众多人围观。三五个月以后,这位妇女又乘西南季风回闽南了,到岸即被出首,还连累数人被杀。可见,哪怕到十七世纪末的清朝时期,官府还不准女人随同男人远洋出行。

这个故事在我听来是十分血腥的。而就是在这样的时空背景下,女海商远行,想来是何等悲壮。

我们带着装满诸多问题的好奇心一次次敲开了涂志伟先生的门,感谢他一次次不吝赐教,感恩他十分慷慨、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与我们的读者分享。

随着采访的深入,代表性女海商开始浮出史海,她们都属闽南人,但又有鲜明的个性特点:泉州安平女海商郑妈黄氏,代表闽南海商集团势力;在印度尼西亚巴达维亚(今雅加达)、台湾大员(今台南)的厦门华人女海商印结瓦定,包括巴城漳州华人女海商颜二等,代表东南亚华人海商集团势力;以同安陈氏等为代表的闽南女海商,反映闽南亦盗亦商海上武装集团势力……

她们有各自的贸易基地,有的以漳州月港、厦门、泉州安海为主,有的以台湾为主,有的以巴达维亚等地为主,但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共同交汇在闽台地域,与荷兰人、西班牙人、日本人等从事国际贸易活动,在史海里犁出了一段别具一格的海上丝绸之路。

她们之所以能从普通的穷苦女人成长为不凡的女海商,从人物特征考究,涂志伟先生认为,她们有以下几个共同点,精明干练,自强自立,有胆识、有气度,善经商、会周旋等。

而在回望她们的人生传奇时,有两个细节让我为之动容。它们发生在女海商的杰出代表郑妈黄氏和印结瓦定身上。

郑芝龙继母郑妈黄氏坐镇安海主持郑氏家族时,经历了多次重大变故,包括继子郑芝龙先后被荷兰人、清廷扣为人质。而为了营救郑芝龙,黄氏不仅筹集了巨资,将郑芝龙赎出,而且还同意,其亲生子郑芝豹作为人质,跟荷兰人到台湾大员。

而印结瓦定,先是经历了丈夫在战争中被打死,又遭到了第二任丈夫的抛弃。当时她和第二任丈夫在台湾经商,可这位负心汉却以到厦门收购白糖为由,躺进了另一个年轻女子的温柔乡,一去不返。即便人生打击接踵而至,印结瓦定还是擦干眼泪,孤独而倔强地走向更广阔的海洋。

一个女人,身为妻子时,最痛苦的莫不过是,被同甘共苦的枕边人抛弃;身为母亲时,最痛苦的莫不过是,不得不把自己的骨肉送进生死未卜的险境。女人人生中的两大恸,不仅没把她们打倒,而且让她们更为强大。这样的女人当然有资格拥有自己的船队,纵横四海!

也许当初,她们并不成想自己会在历史深海里留下涛声与光影,但历史巨人偏偏安排在某一刻,让打捞船驶过,有心人一撒网,那沉睡数百年的故事被打捞上岸,仿若一颗颗蓝宝石,在海上丝绸之路上,发出幽远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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