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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之字,天然见真性

来源: 2024-06-21 17:03

/《台海》杂志记者  郑雯馨   /受访者提供



出家之后的弘一法师,“诸艺俱废,惟书法不辍”。他在闽南弘法时期,更是将佛法的境界和书法深度结合,不仅将自己的书法推向了新的高峰,创造了独具一格的弘一体,更秉持“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之信念,以书法鼓舞国人共同抗敌卫国。那些留存于闽南各地的书法遗墨,至今依然向世人讲述弘一法师的拳拳之心。

弘一法师之绝笔。


在游人如织的泉州开元寺,相较于东西二塔、桑莲法界紫云殿内的五方佛与妙音鸟、雕刻着表现印度教神话故事的浮雕石柱以及千年古桑树,人们往往不会在悬挂于山门殿内的那副“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对联前停留过多的时间,朱熹当年的评价,如今已成为泉州最鲜明的“城市名片”之一。至于这副对联则是依照1938年弘一法师的墨宝而镌刻的木楹联。他在闽南的十四年,于泉州、晋江、南安、惠安、永春、厦门、漳州等地的寺庙都留下了足迹,更有不少书法墨宝犹存,令人得以一窥这位近代高僧的佛学思想与书法之道。

弘一法师在晋江草庵的书法石刻及拓片。


闽南藏墨宝

2020年11月25日,“最后之胜利——纪念弘一法师诞辰140周年暨手书墨宝、拓片展览”在晋江市博物馆举行了开幕式,此次展览一共展出弘一法师的书法真迹佳作9件/套(实际数量13件)、其弟子刘质平所书《弘一上人史略》油印手稿1件,以及弘一大师相关的石刻、木刻拓片41件/套(实际数量共69件)。来自全国各地的“弘迷”、研究弘一法师生平的专家学者以及市民游客走进博物馆,隔着玻璃展柜仔细端详那一幅幅弘一法师的书法真迹,更有晋江博物馆馆藏的珍贵拓片以及私人藏家提供的弘一法师翰墨真迹,“其实早在2010年以前,我们就陆续在泉州地区搜集弘一法师的书法题刻资料。它们主要分布于寺院,以及部分的民居建筑。我们安排专业人员对这些石刻和木刻进行拓片,作为晋江市博物馆的重要档案资料收藏。”晋江市博物馆副研究员、本次展览策展人林清哲说道。

有赖于博物馆内原有文物档案的记录,加之众多有关弘一法师在闽南的相关记载的辅助,为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寻访提供了较为清晰的方向。弘一法师曾四次驻锡于晋江华表山麓的草庵,他在重修后的草庵题撰了4副对联,展览上展出的木刻对联,就是1933年弘一法师初次到访草庵时,写下的“石壁光明,相传为文佛现影;史乘记载,于此有名贤读书。”在南安雪峰寺,也保存多副弘一法师手迹石刻楹联,这些石刻对联也在这次展览中以拓片的形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如今大家提到弘一法师的书法,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弘一体,其实他在泉州留存的书法作品并非只有这一种字体,”林清哲举例道:“比如他晚年在温陵养老院补题的‘过化亭’木匾中的‘过化亭’三个字就是篆书,这块匾额原件目前收藏在泉州市博物馆。”诚如他所言,通过比照展览上所展出的弘一法师出家前后的作品,能够明显地看出其风格的转变,早期的书法有棱有角,一股英气锋芒毕露,足见受魏碑的影响之深;后期的书法则愈发圆融,有浑若天成之气。

林清哲还记得,就在12月12日,展馆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丰子恺之孙丰羽先生专程从深圳来到晋江看展,他告诉林清哲,因为弘一法师是爷爷丰子恺的老师,因此他们家族对于弘一法师关注的气氛一直浓厚,甚至家族很多亲戚在研究丰子恺的时候就必须研究弘一法师。他一边聆听林清哲的讲解,一边仔细地观看了弘一法师的书法作品,对晋江博物馆举办这样的展览表示赞许。丰羽先生表示这是他在2020年度迄今为止看到的有关弘一法师的最大规模的专题展览。对于身为策展人的林清哲来说,这无疑是令人感动的评价。他告诉记者,展览的主题“最后之胜利”正是弘一法师在1938年,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第二年,给安海青年李明信亲手书写的横幅。就目前留存的大量档案史料来看,出家后的弘一法师鲜少有发怒生气的时候,但是关乎民族存亡之事,他仍然会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慨。因此选择以此为切入点进行策划,希望通过这样的展览,让大众对弘一法师这位才华横溢、充满爱国情怀的高僧有更深的了解。

 

丰子恺之孙丰羽先生来到晋江参观弘一法师书法拓片展,林清哲(左)正在为他讲解这些展品背后的故事。


佛心与爱国心

弘一法师的弟子刘质平所书的《弘一上人史略》中,特别提到弘一法师所用名号众多,据他粗略统计约有两百多个,他一一记录下来,并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余恐后世研究艺术同志,考据困难,特与先师数次函商,复经增删,编数二百,此后笔名,在内选用,并命余为文详述,俾后世研究艺术者,有所参考。”智身、善量、无说、玄门、成智、觉慧、璎珞、晚晴……这些弘一法师曾用过的名号都颇具禅意,一如他的弘一体。不得不说刘质平此举颇具远见,对于林清哲等研究弘一法师书法的学者来说,当他们在闽南各寺庙寻找弘一法师的书法遗迹之时,那一长串的名号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参考。

在林清哲看来,弘一法师之所以取了这么多的名号,也许是希望能隐去“弘一”之名,“当年有很多人会向弘一法师求字,他一般都不会拒绝,有求必应,可是他还是更希望大家更关注书法所写的佛法内容,而不是只看中他本人的名气。”在泉州承天寺的月台别院,就挂着一个写有“弘一法师赠字处”的牌子,因弘一法师当年驻锡此地时,前来索其字者络绎不绝,别院内也有一座正伏桌写字的弘一法师蜡像,可以想象,当年弘一法师就是这样“多写字以结善缘”且“非佛书不书”,借以宣传佛教。早在1929年,弘一法师为纪念自己的母亲七十冥诞,便发心撷取《华严经》中的精华重组成朗朗上口、意理深刻的联句,最终形成的《华严集联三百》——这也成了他的书法代表作,也是他最常书写以赠人的文字,譬如南安雪峰寺大殿前的额廊柱上,就有弘一大师题写的华严经集句楹联。

弘一法师不仅以书弘法,也为国为民而挥墨。抗战时期,他居于泉州鲤城区的承天禅寺,有一日用餐之时,他忽然潸然泪下,对身边的弟子说:“吾人所食中华之粟,所饮为温陵之水,身为佛子,此时时刻,不能共纾国难于万一,为释迦如来张贴体面,自揣不如一只狗子,狗子尚能为主守门,吾人却一无所用,而犹腆颜受食,能问心无愧于心乎!”由此他亲自写下“念佛不忘救国,救国不忘念佛”,动员全国的佛教僧众一同奋起反抗,保卫国家。

泉州开元寺内的弘一纪念馆,展示了一幅《红菊花偈并跋》手稿影印图,这是1941年弘一法师在晋江福林寺时所作,在弘一法师寿辰之日,著名诗人柳亚子寄来了两首诗,其中“愿提铁禅杖,打杀卖国贼”直抒胸臆,表达了自己对抗战的坚定态度,恰好跟随弘一法师修行的传贯法师送了他一束西洋的红色菊花,他便以此为题作《红菊花偈并跋》回赠友人,以“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表达了自己以身殉教以身殉国的心迹。

 

泉州开元寺山门殿上两侧为弘一法师补写的“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对联。图/潘登


悲欣绝笔见观经

“朴拙圆满,浑若天成。得李师手书,幸甚!”这是鲁迅得到弘一法师书法后的真情流露,初见弘一体之人,大抵会对那些带着稚态的字感到亲切,有一股孩童般的天真之气,再细细端详,又有洗尽铅华之感。林清哲在对比弘一法师不同时期的书法作品后,最直观的感受则是,“大师的字越写越柔,有令人平静的力量。有时候你又会觉得,他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字。”众多研究弘一法师书法的专家学者,也以 “俗书”和“僧书”来区分他出家前后的书法风格,其中法师晚年独具禅意的书法被誉为“弘一体”。弘一体的诞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从初成到成熟的阶段,大致是1927年至1937年这十年间,弘一法师将书法与佛学理念交融实践,《细读弘一书法》一书中提到,在弘一法师所写的《供养得成七言联》《一切十方七言联》等作品中,就能看出他在笔画肥瘦、结体松紧间游刃有余地创作,达到了一种“游戏”境界,在闽南时期更是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特色,达到“心缘手应”之境界,也就是今人所感受到的如孩童般憨态可爱的字。

既是因为弘一体的超脱风格,也因为弘一法师与闽南的深厚渊源,弘一法师的书法作品及字体风格在闽南备受欢迎。林清哲告诉记者,不少闽南的新建寺庙的石刻对联,频繁地使用弘一体。由于弘一法师所写书法多为佛号经偈,当中还有不少蕴含处世智慧的箴言语录,既与寺院相得益彰,也由此激发了不少文创的灵感,譬如温州博物馆以馆藏的弘一法师作品为元素,推出了印有其书法的帆布包、胶带、戒尺、书签等文创产品。在闽南有许多书法爱好者通过临摹弘一法师的书法作品,感受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弘一法师那超然脱俗的清淡和宁静的艺术境界。

弘一法师人生最后的一幅书法,乃是1942年10月13日,他在泉州温陵养老院圆寂前所书“悲欣交集”,这四个字就写在一张简陋的信纸背面,乍看之下线条粗乱,不同于他以往所写的字,似随手写来。这一词出自《楞严经》,大意是阿难在历经摩登伽女之难,差点毁了修行后,得佛陀指点,当下开悟,他“望大众中合掌顶礼,心迹圆明,悲欣交集”。或许弘一法师也如同这般,抵达证悟大空性的境界。关于这幅字,叶圣陶、钱仁康、明诚居士、许士中、李鹏飞、大空法师等人都对此有过言说,其中许士中的理解是,“大师修证所感,唯心所现之境界,只有与大师有同等修证者,方可知晓,方能道明。”在有关弘一法师的展览上,几乎都能见到这幅字的影印本,真迹则藏于上海圆明讲堂。看到这幅字的观者,不少人眼中噙着泪花,或许他们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从这幅字传递出的弘一法师的人格魅力。


——链接——


《谈写字的方法》

题记 :本文为1937年3月28日,弘一法师于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所作的演讲文稿节选摘录,当中既有关于初学书法的实用“干货”譬如初学时临摹何种字体为佳、如何用笔、如何选纸墨等,也有弘一法师真诚分享的书法心得,以及他关于书法与佛法之关系的阐述。总而言之,本文既可作为研究弘一法师书法艺术的参考资料,对于当今的书法初学者也不无裨益。


这一次所要讲的,是这里几位学生的意思——要我来讲“关于写字的方法”。

我想写字这一回事,是在家人的事,出家人讲究写字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这一讲讲写字的方法,我觉得很不对。

因为出家人假如只会写字,其他的学问一点不知道,尤其不懂得佛法,那可以说是佛门的败类。

须知出家人不懂得佛法,只会写字,那是可耻的。

出家人唯一的本分,就是要懂得佛法,要研究佛法。

不过,出家人并不是绝对不可以讲究写字的,但不可用全副精神,去应付写字就对了;出家人固应对于佛法全力研究,而于有空的时候,写写字也未尝不可。

写字如果写到了有个样子,能写对子、中堂来送与人,以作弘法的一种工具,也不是无益的。

倘然只能写得几个好字,若不专心学佛法,虽然人家赞美他字写得怎样的好,那不过是“人以字传”而已。

我觉得:出家人字虽然写得不好,若是很有道德,那么他的字是很珍贵的,结果都是能够“字以人传”;如果对于佛法没有研究,而是没有道德,纵能写得很好的字,这种人在佛教中是无足轻重的了,他的人本来是不足传的。即能“人以字传”——这是一桩可耻的事,就是在家人也是很可耻的。

今天虽然名为讲写字的方法,其实我的本意是要劝诸位来学佛法的。

因为大家有了行持,能够研究佛法,才可利用闲暇时间,来谈谈写字的法子。

关于写字的源流、派别,以及笔法、章法、用墨……古人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而且有很多的书可以参考,我不必多讲。

现在只就我个人关于写字的心得及经验,随便来说一说。

诸位写字的成绩很不错。

但是每天每个人只限定写一张,而且只有一个样子,这是不对的。

每天练习写字的时候,应该将篆书、大楷、中楷、小楷四个样子,都要多多地写与练习。

如果没有时间,关于中楷可以略掉;至于其他的字样,是缺一不可的,且要多多的练习才对。

我有一点意见,要贡献给诸位,下面所说的几种方法,我认为是很重要的。


我对于发心学字的人,总是劝他们:先由篆字学起。

为什么呢?有几种理由:

一、 可以顺便研究《说文》,对于文字学,便可以有一点常识了。

因为一个字一个字都有它的来源,并不是凭空虚构的,关于一笔一划,都不能随随便便乱写的。

若不学篆书,不研究《说文》,对于字学及文字的起源就不能明白——简直可以说是不认得字啊!

所以写字若由篆书入手,不但写字会进步,而且也很有兴味的。

二、 能写篆字以后,再学楷书,写字时一笔一划,也就不会写错的了。

我以前看到养正院几位学生所抄写的稿子,写错的字很多很多。要晓得:写错了字,是很可耻的 ——这正如学英文的人一样,不能把字母拼错一个。   

若拼错了字,人家怎么认识呢?写错了我们自己的汉文字,更是不可以的。

我们若先学会了篆书,再写楷字时,那就可以免掉很多错误。

此外,写篆字也可以为写隶书、楷书、行书的基础。

学会了篆字之后,对于写隶书、楷书、行书就都很容易——因为篆书是各种写字的根本。

若要写篆字的话,可先参看《说文》这一类的书。

有一部清人吴大澂(注:清代文字学家,江苏吴县人,精于古文字学,著有《说文部首》《字说》《说文古籀补》等文字学著作多部,在文学字学上颇具创见)的《说文部首》,那不可缺少的。

因为这部书很好,便于初学,如果要学写字的话,先研究这一部书最好。

既然要发心学写字的话,除了写篆字而外,还有大楷、中楷、小楷,这几样都应当写。

我以前小孩子的时候,都通通写过的。

至于要学一尺二尺的字,有一个很简便的方法:那就可用大砖来写,平常把四块大砖拼合起来,做成桌子的样子,而且用架子架起来,也可当桌子用;要学写大字,却很方便,而且一物可供两用了。

大笔怎样得到呢?

可用麻扎起来做大笔,要写时,就可以任意挥毫。

大砖在南方也许不多,这里倒有一个方面可以替代:就是用水门汀拼起来成为桌子。

而用麻来写字,都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既可练习写字,而纸及笔,也就经济得多了。

篆书、隶书乃至行书都要写,样样都要学才好;一切碑帖也都要读,至少要浏览一下才可以。

照以上的方法学了一个时期以后,才可专写一种或专写一体。

这是由博而约的方法。


至于用笔呢?算起来有很多种,如羊毫、狼毫、兔毫等。

普通是用羊毫,紫毫及狼毫亦可用,并不限定哪一种。

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写大字须用大笔,千万不可用小笔!用小的笔写大字,那是很错误的。宁可用大笔写小字,不可以用小笔写大字。

还有纸的问题。市上所售的油光纸是很便宜的,但太光滑,很难写。若用本地所产的粗纸,就无此毛病的了。

我的意思:高年级的同学可用粗纸,低年级的可用油光纸。

此地所用的有格子的纸,是不大适合的,和我们从前的九宫格的纸不同。以我的习惯而论,我用九宫格的方法,就不是这个样子。

现在画在下面,并说明我的用法:

若用这种格子的纸,写起字来,是很方便的,这样一来,每个字都有规矩绳墨可守的。

如写大楷时,两线相交的地方,成了一个十字形,就不致上下左右不相对称了。

要晓得:写字总不能随随便便。每个字的地位要很正,要不偏左不偏右,不上不下,要有一定的标准。

因为线有中心点,初学时注意此线,则写起来,自然会适中、很“落位”了。

平常写字时,写这个字,眼睛专看这个字,其余的字就不管,这也是不对的。

因为上面的字,与下面的字都有关系的——即全部分的字,不论上下左右,都须连贯才可以。这一点很要紧,须十分注意。不可以只管写一个字,其余的一切不去管它。因为写字要使全体都能够配合,不能单就每个字去看的。

再有一点须注意的:当我们写字的时候,切不可倚在桌上,须使腕高高地悬起来,才可以运用如意。写中楷悬腕固好,假如肘部要倚着,那也无妨。至于小楷,则可以倚在桌上,不必悬腕的。


以上所说的,是写字的初步法门。

现在顺便讲讲关于写对联、中堂、横披、条幅等的方法。

我们写对联或中堂,就所写的一幅字而论,是应该有章法的。

普通的一幅中堂,论起优劣来,有几种要素须注意的。现在估量其应得的分数如下:章法五十分;字三十五分;墨色五分;印章十分。

就以上四种要素合起来,总分数可以算一百分。其中并没有平均的分数。我觉得其差异及分配法,当照上面所分配的样子才可以。

一般人认为每个字都很要紧,然而依照上面的记分,只有三十五分。大家也许要怀疑,为什么章法反而分数占多数呢?就章法本身而论,它之所以占着重要的原因,理由很简单——在艺术上有所谓三原则,即:统一;变化;整齐。

这在西洋绘画方面是认为很重要的。

我便借来用在此地,以批评一幅字的好坏。

我们随便写一张字,无论中堂或对联,普通将字排起来,或横或直,首先要能够统一,字与字之间,彼此必须相联络、互相关系才好。

但是单止统一也不能的,呆板也是不可以的,须当变化才好。

若变化得太厉害,乱七八糟,当然不好看。

所以必须注意彼此互相联络、互相关系才可以的。

就写字的章法而论,大略如此。说起来虽很简单,却不是一蹴可就的。这需要经验的,多多地练习,多看古人的书法以及碑帖,养成赏鉴艺术的眼光,自己能常去体认,从经验中体会出来,然后才可以慢慢地养成,有所成就。

所谓墨色要怎样才可以?

即质料要好,而墨色要光亮才对。

还有,印章盖坏了,也是不可以的。盖的地方要位置设中,很落位才对。

所谓印章,当然要刻得好,印章上的字须写得好。

至于印色,也当然要好的。

盖用时,可以盖一颗两颗。

印章有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不一,且有种种的区别。

如何区别及使用呢?

那就要于写字之后再注意盖用,因为它也可以补救写字时章法的不足。


以上所说的,是关于写字的基本法则。可当作一种规矩及准绳讲,不过是一种呆板的方法而已。

写字最好的方法是怎样,用哪一种的方法才可以达到顶好顶好的呢?

我想诸位一定很热心的要问。

我想了又想,觉得想要写好字,还是要多多地练习,多看碑,多看帖才对,那就自然可以写得好了。

诸位或者要说,这是普通的方法,假如要达到最高的境界须如何呢?

我没有办法再回答。

曾记得《法华经》有云:“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

我便借用这句子,只改了一个字,那就是“是字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了。

因为世间上无论哪一种艺术,都是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的。

即以写字来说,也是要非思量分别才可以写得好的。

同时要离开思量分别,才可以鉴赏艺术,才能达到艺术的最上乘的境界。

记得古来有一位禅宗的大师,有一次人家请他上堂说法,当时台下的听众很多,他登台后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以后,即说:“说法已毕。”便下堂了。

所以,今天就写字而论,讲到这里,我也只好说“谈写字已毕了”。

假如诸位用一张白纸(完全是白的),没有写上一个字,送给教你们写字的法师看,那么他一定说:“善哉,善哉!写得好,写得好!”

诸位听了我所讲的以后,要明白我的意思——学佛法最为要紧。

如果佛法学得好,字也可以写得好的。

不久会泉法师:闽南佛教界名宿,曾任南普陀住持多年。要在妙释寺讲《维摩经》,诸位有空的时候,要去听讲,要注意研究。经典要多多地参考,才能懂得佛法。

我觉得最上乘的字或最上乘的艺术,在于从学佛法中得来。

要从佛法中研究出来,才能达到最上乘的地步。

所以,诸位若学佛法有一分的深入,那么字也会有一分的进步,能十分的去学佛法,写字也可以十分的进步。

今天所说的已经很够了。

       奉劝诸位:以后要勤求佛法,深研佛法。

左图和右图分别为弘一法师出家前后的“俗书”与”僧书”,风格的转变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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