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 致 \ 深 入 \ 时 事 \ 生 活

闽南草药传承人许子贤:识百草 传医术

来源: 2021-04-25 17:00

古早的闽南人家,在房前屋后总少不了“绿”的点缀。埕口、屋后的榕树洒下一片可纳凉、可话仙的荫地,摆在院子四周或是墙角、屋顶的陶盆、瓦盆里则种着看似平淡无奇的青草药:长得像大葱的“风葱”可治因风寒引起的咳嗽,开着五角星状的白色花瓣、形如一粒粒绣球的球兰,在闽南又被叫做“绣球花”,家中小孩发烧感冒时,长辈便将叶片舂烂,挤出绿色的汁液喂其喝下,往往不日便可见效。

长于永春乡间的许子贤,也有这样的回忆:小时候得了腮腺炎,母亲会去溪流边采一把马蓝,用石臼捣烂后,将汁液涂抹在肿起的部位,两三天就好了。清明时节,他还会和父母去野外摘鼠曲草做成清明果,只是当是他还不懂,人们看重的是鼠曲草润肺止咳的功效,在流感易发的春季可起到预防的作用。在尚不了解青草药之时,他早已经身处青草药的世界。

 

“黄药师”和他的弟子们

长大之后,许子贤对青草药的了解与兴趣与曾经饱受腰伤之苦有关,正所谓“久病成良医”,他在求医的过程中也认识了近百种青草药,后经厦门植物学家陈恒彬推荐,他认识了“厦门青草药”非遗传承人、福建省唯一以青草药获国务院津贴的黄锄荒院长。从前他印象中的青草药医师,往往是凭借师徒之间的口口相传而承袭医术,故而许多“学院派”的医师对这样的“经验派”常常充满怀疑,精通青草药的黄院长却是出身“学院派”,他在宁化县中医院担任医师时就遍访当地的草药医生,同他们一起进山采药。行医六十余载,他能辨识、精通一千多种青草药的药性、药理,并结合专业的理论知识和临床经验治病救人。

认识了黄院长之后,许子贤发现自己脑中那些关于青草药的知识突然变得生动了起来。同黄院长一道进山,仿佛去会老友一般,一见到熟悉的青草药,他便会兴致勃勃地向同行者介绍,“他会实地指导我们,怎么去辨识那些外形相似、但药性千差万别的青草药。”比如常有人分不清金银花与钩吻(俗称“断肠草”),两者都属于爬藤类,细微的区别在于金银花的枝条带有小绒毛,钩吻则是光滑的;钩吻的花是黄色,而金银花初开时为白色,几天后才会变为金黄色。除了用眼看,有时还要亲自尝草药,“跟着黄院长这样有经验的草药老师,你会很安心去尝那些草药的味道,有的草药尝起来甜,有些很苦,不过都是安全的。”许子贤对我们说道。

虽然那时还没有师徒之名,但黄院长与许子贤的日常相处,俨然就是传统师徒的模样:一位博学且专注的师傅,以自己数十载的以身作则影响着徒弟,在看似沉闷无声的岁月里,全身心倾注于一物,那份热爱是令人敬佩的。因此许子贤会说:“所谓的师承,有时候关键在徒弟本身,师傅所传授的,你愿意花多少时间钻研,又是否有那种要把青草药学好的志气。”在他看来,学习青草药的“悟性”也很关键,他见过不少一开始兴致满满的人,但是在学习过程中始终无法融会贯通,就像始终找不到关窍,无法更进一步;或是很长一段时间埋首其中,但突然松懈了一段时间后,就生疏了。

倘若说悟性可遇不可求,那么许子贤从黄锄荒院长身上学到的,就是一种严谨的态度和持之以恒的决心。要记住闽南种类繁多的青草药,除了多看、多听、多尝之外,并无捷径,“看到一株草药时,你要仔细观察它的根茎花叶果,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春夏秋冬,不同季节时它又分别长成什么样子?”甚至同一种草药在不同地域,也可能呈现两种形态。许子贤说从前有南平的朋友告诉他,南平当地的紫苏,叶子两面皆为紫色,叶子边缘的齿状也很明显;可是厦门的紫苏,叶子却是圆形的,颜色也由紫转绿。为了牢记闽南青草药的药性、药理,许子贤也像他的老师那样亲尝百草:柠檬桉煮出来的味道,就像三合板里的胶水,所以不能用于内服药;本地种的鬼针草煮出来是红色的,喝完有些回甘;更神奇的是白粉藤,煮出来居然是豆浆的味道。“书上看来的知识必须这样亲自尝过才能牢记,味觉的记忆是留存最久的。”他对我们说道。

 许子贤正在向厦门青草药非遗传承人黄锄荒(左)学习青草药知识。

传承闽南青草药的同行人

2019年4月,在海沧青礁慈济北宫举行了一场特别的拜师仪式。已是耄耋之年的黄锄荒院长格外高兴,他在前厅中央端坐,接受许子贤及其他十多位弟子依次奉茶、献花,完成了一场郑重的拜师礼,他们背后是供奉着保生大帝吴夲的大殿,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千百年前尝遍百草、悬壶济世的吴真人也领受了这些“后辈”的拜礼,并见证了一场关于传承闽南青草药的“接力”。

而早在2018年时,黄锄荒就带着许子贤他们在北宫后面辟了一片青草药园,之后黄院长经常在这里向弟子们传授闽南青草药的知识,对此许子贤解释道:“除了青草药的辨识,像《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这类中医典籍日常也要学习,有了理论框架建构的指导,才能更好地使用青草药。”

青草药园里栽种了不同种类的青草药,在为这些青草药制作立牌时,黄院长还亲自核实了各个草药的名称、药性、药理,他对这个传习中心以及这片青草药园给予了不少期待,希望有更多青草药爱好者能来此学习、继承闽南青草药。即便在生病住院时,他也没有放下对闽南青草药的热爱,许子贤回忆说:“我们去医院看望老师时,他聊的还是关于青草药的事,他真的把自己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青草药的研究上。”

黄院长于2019年10月离世后,他的弟子们也在思考保生青草药传习中心的未来。许子贤思考更多的是闽南青草药的传播,黄锄荒院长将自己“辨草”六十余年的经验汇聚成一本《闽南青草药》,向大众展示了一个丰富的闽南青草药世界。作为他的弟子以及曾经的媒体从业者,许子贤与福建省亚热带植物研究所教授明艳林合作编写《闽南青草药三字经》,他说:“这部分主要针对传习中心与厦门各中小学合作的科普课程,将青草药的药性、药用价值等属性用三字经的形式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诀,大家比较容易理解。”

除此之外,他还尝试用新媒体的方式,在这个自媒体时代传播闽南青草药,比如拍摄了一百多集“贤话青草药”的视频专栏,亲自走访闽南各个山区的田间地头、林下坡地寻找常见的野生青草药,不仅讲解青草药的形态、药性、药理,有时还介绍这些青草药的有趣典故:长在深山林下、用于治疗陈年旧伤的小槐花;闻起来有“鸡屎味”、能治疗小儿积食的鸡矢藤,听起来就像是一连串的“谐音梗”;还有牛舌癀这类以“癀”命名的青草药,是因为闽南语中以“癀”代表各类炎症,由此可知凡是有“癀”的青草药都具备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 

在这一系列的视频中,他以“甘草”自称,“甘草是一味药性比较温和的草药,很多药方都会加入它来调和。我希望自己的性格也能是这样的,不要太过急躁或太多压抑。”他也希望自己能以这样的心态去面对闽南青草药的传承与传播,“目前传习中心里既有经验丰富的民间草药医生,也有专业的医师学者,因为我们希望能将这两股力量结合在一起,就像黄老师一直以来这么做的。”目前青草药的小圈子虽然看起来并不冷清,但传承则一直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因此许子贤他们希望能吸收更多青草药爱好者来到传习中心,让闽南青草药再度复苏,但这一切无法操之过急,他们希望目前所做的一切,能像甘草那样,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慢慢去调和、改变大众对闽南青草药的态度。

扫一扫,关注台海杂志微信公众号

关于我们|广告投放|法律声明|友情链接|联系我们闽ICP备19007057号-1

© 2018台海杂志社版权所有,未经台海杂志社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